第(1/3)页 帝辇返回章台宫时,日头已然西斜,将巍峨宫殿的阴影拉得很长。 赵凌并未歇息,径直回到章台宫批阅文书。 窗外,咸阳城的喧嚣被重重宫墙隔绝,室内唯有青铜灯树燃烧时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声,衬得环境愈发静谧肃穆。 刚刚展开一份来自陇西郡关于新式农具推广成效的详细奏报,提起朱笔尚未批阅几句,殿门外便传来内侍恭敬而清晰的通禀声:“陛下,长安侯扶苏,于宫外求见。” 赵凌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。 扶苏被他坑的次数多了,向来对他敬而远之,若非必要极少主动入宫觐见。 此刻突然求见,几乎不言自明,定是为了淳于越而来。 “宣。”赵凌放下笔,声音平淡无波,听不出任何情绪,目光却已重新落回奏报上,仿佛接见一位寻常臣子。 脚步声由远及近,沉稳却稍显沉重。 扶苏步入殿中,今日他未着隆重朝服,仅是一身素雅的深衣常服,眉宇间带着一抹挥之不去的凝重。 他依礼向御座躬身:“臣扶苏,拜见陛下。” 赵凌依旧没有抬头,目光仿佛被文书牢牢吸住,只是随口应道:“长安侯来了。可用过膳了?若还未用,便在此处与朕一同用些。” 语气像是寻常兄弟间的寒暄,却又因他那份专注公务的姿态而显得格外疏离。 扶苏没有接这个话头。 他上前几步,在御阶下站定,深吸一口气,拱手直言道:“陛下,臣听闻,陛下已下旨意,命淳于……淳于越前往岭南。” “陛下,淳于先生年事已高,体魄亦非强健,岭南之地,远在万里,气候湿热,瘴疠横行,蛮荒未开……此去,恐艰险异常,有伤性命。” “臣以为处置是否过于严苛?可否念其年老,多年侍奉,酌情宽宥?” 他的声音尽量保持着平稳,但其中焦虑却难以掩饰。 淳于越是他的授业恩师,眼见老师落得如此下场,他无法坐视不理。 赵凌闻言,手中朱笔依旧流畅地勾勒出一个“可”字,方才轻轻放下。 他并未立刻回应扶苏的求情,反而唇角勾起一抹近乎嘲讽的弧度,慢悠悠地问道:“是淳于越自己……请托长安侯来替他向朕求情的?” 他的目光终于从文书上抬起些许,瞥向扶苏,那眼神锐利,仿佛能穿透一切托辞。 扶苏连忙摇头,神情恳切:“回陛下,并非如此。臣是听闻孟府门前之事后,心忧师长安危,特前往淳于仆射府上探望。淳于仆射病体沉重,精神萎顿,但并未向臣开口求情,只言己过,深感愧对陛下。” 他试图强调淳于越的“悔过”与未主动求情,以期软化皇帝的态度。 “打住!” 赵凌骤然出声打断,他终于完全抬起头,目光如实质般落在扶苏脸上,先前那点敷衍的温和荡然无存。 “朕提醒你,也提醒所有人,”他一个字一个字地清晰说道,“淳于越,今日已在孟府门前,亲口向朕请辞,朕亦当众准奏。从那一刻起,他便已辞官!不再是什么博士,更非仆射!” “他如今,只是一介庶民,戴罪之身!长安侯,莫要再以旧职称呼,免得引人误解,坏了朝廷法度!” 这一番毫不客气的纠正,如同冷水浇头,让扶苏瞬间语塞,脸上掠过一丝难堪。 他张了张嘴,却发现自己无法反驳。 皇帝说得没错,程序上,淳于越确实是自己请辞并被准奏的。 赵凌不再批阅文书,他缓缓从御座后站起身。 高大的身影在灯光映照下,投下长长的阴影,将阶下的扶苏笼罩其中。 他一步步走下御阶,站在扶苏面前,以一种近乎俯视的姿态,目光灼灼地逼视着自己的兄长: “朕倒是好奇了。淳于越自己都未曾向你开口乞怜,长安侯你……又在着什么急?上赶着替他操这份心?” 这话问得极不客气,直指扶苏皇帝不急太监急了。 扶苏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扑面而来,仿佛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沉重。 第(1/3)页